徽因唤程桂林为“二娘”，二娘为爹接连生下了几个弟弟妹妹。二娘和弟妹们都住在前面的大院，徽因和娘住后面的小院。父亲回家后，总是呆在前院。前院有弟妹们的欢笑吵闹声，前院还有爹买给二娘的各式新奇物件。

徽因只要一去前院，回来就会听到母亲的数落。她数落前院，抱怨父亲。她边数落边哭，哭自己命苦，哭死去的温顺小女儿。每当这时，徽因心里就交织着对父母友爱又怨的复杂感情。她爱父亲，却怨恨他对母亲冷漠无情；她爱母亲，却恨他在抱怨和嗟叹中使父亲离开的越来越远；她爱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，却又小心翼翼地怕伤了母亲的心。

人生有许多事情让人不可思议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许多人，有的几十年朝夕相对，却形同陌路、相知甚少；有的人不经意间相识相遇，却犹如前世今生，萌生出终生不渝的情谊。

徐志摩和徽因坐在壁炉前，从伦敦冬季讨厌的雨雾谈起，谈到英国诗歌中对英国景物的描写。……

冬天的伦敦，多雨雾而阴冷。徐志摩在林家温暖的壁炉前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日。

她们顺着蜿蜒的小河向前走，小河的上游是拜伦潭——当年拜伦常在这里游玩。小河上下游的分界处有一座小水坝，湍急的水流在阳光下闪着碎银的光亮，柔软的水草慵懒地轻拂着水面，丛密的灌木根须在河畔的水流里伸展。静谧的小径上，浓荫密布，绿草如茵，一辆牛奶车响着清脆的铃声消失在小路尽头。……

五年后，徐志摩在《我所知道的康桥》中写道：“我这一辈子就只那一春，说也可怜，算是不曾虚度。就只那一春，我的生活是自然的，是真愉快的！……说也奇怪，竟像是第一次，我辨认了星月的光明，草的青，花的香，流水的殷勤……”

林徽因对徐志摩产生了感情，尽管这种感情与徐志摩对她的感情并不完全相同。她爱徐志摩广博的见识，独立的见解，奔放的性情，坦荡的为人。她承认，她喜欢和徐志摩在一起，除了父亲之外，她从来没有和任何异性说过这么多话。

毕竟林徽因只有16岁，所有的感情体验，包括慌乱的眩晕、喜悦、害怕、羞涩、疑虑、担忧，对她来说都是第一次。她还区分不清，在她对徐志摩的感情里，有多少是友情，多少是异性间的倾慕。

最初的慌乱过去后，林徽因沉静下来。面对自己的心灵，面对自己真实的向往，幻想消退了，愿望清晰了，她沮丧地对自己说：这怎么可能呢？

她难过地反省着自己：当初，正是知道徐志摩是有家室的人，才可能跟他无顾忌地交往，自己怎么可能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？

“……我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幸福而走运的人，但是早年的家庭战争已使我受到了永久的创伤，以致如果其中任何一点残痕重现，就会让我陷入过去的厄运之中。”

未完待续